parachute

校慶那一天，管理氣球的人讓氣球飛走了。

我站在濟東堂前面，看著五彩繽紛的氣球升空。

那其實是很漂亮的景象，大家應該也都這麼覺得，包括那個讓氣球飛走的傢伙......

這時候我不禁淡淡地嘆了口氣。

唉。

誰叫他們要讓外星人管理氣球呢？

管理氣球的人叫做季馨，是我們班出了名的怪人，雖然長得蠻可愛的，但是個性很古怪，像是某種默契似的，班上的男生都不會接近她。

幸好我們班是社會組，本來男生就很少了，我們班的女生都蠻喜歡她的，但改變不了她是個怪人的事實。

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們班的男生會在背後偷偷叫她「外星人」。

雖然有點傷人，但真的蠻貼切的，說真的，她自己也不在乎吧？

「唉，熱死了！為什麼要在夏天辦園遊會啊？」

「就是說啊，男生們也真是的，都跑去打球了。」

隔壁班女生和我擦肩而過，嘴裡一邊抱怨著，一邊吃著國中部賣的烤香腸。

正好我快到教室了。

「喂，阿凱！快點啊！」

我愣了一下，停下了腳步。

一陣砰砰砰的聲音響起，我知道是他。

他的腳步聲總是那麼地輕快，像是要昭告全世界：我要去打球了！似的。

「靠，來了啦！」

是阿凱。

阿凱手裡拿著籃球，裝作沒看到我似的，和其他班的男生從我旁邊擦肩而過。

「剛剛那是王俐喬吧？」他的夥伴問他「你幹嘛不理他呀？」

「誰理他啊？」從不遠處聽來，阿凱的聲音有點不屑「那個小心眼的傢伙。」

「幹嘛？吵架喔？」

「我哪知道？問他他又不說……」

他們往球場去了，我遲遲無法邁開腳步，往教室裡走去。

我們原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，直到上週因為他的「戀愛問題」吵架為止。

他甚至連自己是不是喜歡辛班的Lily都不知道，沒辦法，他本來就是一個笨蛋，卻被大家起鬨著要去告白。

我對說：有種就去啊！

或許他不小心看穿了我在不爽吧？(雖然很明顯)，但是我真的沒辦法輕易地告訴他我不爽的理由。

所以我們吵架了，像女生一樣生著悶氣，不願意向對方道歉，不願意解釋什麼。

我拿好我的東西後，走出了教室。

我們學校很奇怪，大型活動舉辦時，會關閉所有教室，所以東西最好不要放在樓上，因為鐵門關了以後，連爬窗都沒辦法了。

「嘿，妳有拿到紅氣球嗎？」

「有有有！聽說是要給喜歡的人的。」

迎面而來，兩個女孩談論著令我感到好奇的話題。

拿紅氣球給喜歡的人？

是誰那麼無聊啊？搞這種活動......

但我沒走幾步，就了解了自己剛剛的疑問是多麼的愚蠢。

呵呵，會搞這種無聊活動的，全校大概只有一個人吧？

「給妳！可以送給喜歡的人喔！」

只見季馨拿著大約五顆紅氣球，發給路過的女同學一人一個。

「喂......」出於好奇，我忍不住出聲。

她看向我，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。

「妳在幹嘛啊？」我還是忍不住問了。

「我在發氣球啊！」她一臉理所當然地說。

我知道啦......

「可是為什麼要發氣球呢？」我問「今天又不是情人節。」

她的眼睛睜得好大，一臉迷惘。

原來妳自己也不知道啊？

我和他對視了三秒，她突然噗哧的一聲......

哈哈大笑！

我的媽呀.......

正當我想要逃離這詭異的局面時，她拉住了我的手......

「我不知道啦！」她笑得很甜美「不過你也一起來幫忙吧！」

什麼東西啦？

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，可能不想拒絕同學吧？我還是跟著她，來到了學務處。

「氣球嗎？」舒平主任望著我們，指了指旁邊「只剩紅色的了。」

「謝謝主任！」季馨開心地跑去拿氣球。

「剛剛不知道是誰，讓氣球都飛走了。」舒平主任對我說「你知道是誰嗎？」

呃......

「不知道！」季馨把好幾顆充滿氣的氣球交給我，拉著我就跑「謝謝主任！」

犯人就是妳啊啊啊啊啊啊......

我們沿路發著氣球，看到認識的、不認識的都發。

「等.......等一下。」我跑累了，於是我們坐在花檯上休息。

「哈哈哈哈，你很弱耶！」她笑著對我說「跑沒幾步就累！」

「我體力很差.......」我承認「小時候生過病。」

「這樣啊？抱歉......」她望著我。

我愣了一下......

「沒關係啦。」我搖了搖頭「阿凱也常常說我很弱。」

啊......不小心又提到他了。

「你手上怎麼那麼多傷啊？」她看著我的手，好奇的問。

「嗯......就練球啊！」我想找理由塘塞。

「可是你不是不太喜歡打球嗎？」她問「看你體育課都沒有在動。」

又不是死了，什麼沒有在動啊？

「總之......沒事啦！」我站起來「繼續發吧！」

嗯。

我也想要像妳一樣坦率。

什麼想法都能直接說出口，就算被拒絕了，也能再接再厲。

「咦？」她忽然停下腳步「是Lily和阿凱耶！」

我看向前方。

Lily不知道在阿凱耳邊說了什麼，只見阿凱一臉高興。

「是在告白嗎？」

哈哈......

這樣啊？

然後，我突然聽到一個東西快速靠近我的聲音。

碰！！！

然後是一陣清晰的痛楚.......

倒下前看到最後的景象是乙班的以翔朝我慌張的跑過來。

「喂！沒事吧？」他的表情很慌。

幹。

眼前突然一黑。

「俐喬！！！」

我聽見阿凱慌張的叫聲。

沒恁老師.......

醒來時，我人在保健室。

鼻子裡塞著衛生紙，鼻血已經被止住，頭上的傷口還是痛痛的。

「太好了！」季馨興奮地說「你醒了！」

以翔坐在椅子上看著我。

他真的很高大，好幾次我在球場上看他打球，都差點像個女孩子一樣替他尖叫和加油。

「對不起，我打到你了。」他歉疚的說「你知道的，我投球一直以來都太大力了。」

「沒關係啦！」我笑了笑「反正你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「手的傷不要緊吧？」他看著我的手掌說。

「不要緊的。」我回答。

突然，外頭傳來一陣吵雜......

「快點進去！」

「等一下......喂！」

只見阿凱被大力的推了進來。

阿凱臉上的表情有點窘迫，他看著我，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。

「嘿.......」我望著他，不明所以的有點悲傷。

「對不起！」

他大聲地對我說。

門外響起一陣歡呼聲。

我看著他。

「為什麼要道歉啊？」我笑了笑「你又沒有錯。」

「不是啦......雖然不知道你在氣什麼......」他臉紅著說「但我真的惹你生氣了。」

「好......」我苦笑了一下「沒關係了。」

Lily跟你告白了嗎？

彷彿看穿我在想什麼似的，他笑了。

「剛剛Lily跟我告白了喔！」他的聲音很雀躍「好開心喔！」

「太好了。」

那是我的聲音嗎？

「恭喜你啊！」

真的是我的聲音呢！

他的笑容鮮明地印在我眼中。

「謝啦！兄弟。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我看著他跑向門外其他人，然後跟著人群一哄而散。

我的笑容依舊。

「這樣......沒關係嗎？」

我想轉過頭，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
以翔的手放在我的肩上，我在季馨訝異的目光，意識到自己的臉上爬滿了淚水。

「一直以來，你為他那麼努力地練球。」以翔輕輕扣著我的肩膀，望著我流淚的眼睛「每天晚上，我都知道。」

「可是......可是......」我的語氣弱了起來「我沒辦法......沒辦法告訴他啊！」

「其實你不希望他只把你當成兄弟吧？」以翔的聲音清晰無比，卻又模糊無比。

「嗯......」

我大力點點頭，然後被他輕輕地抱住。

「沒關係的。」他的語氣很溫柔「現在，你不是一個人。」

啊啊......

我在他帶了點汗臭味的擁抱中放聲大哭。

季馨始終望著我，眼神中帶著複雜的情緒。

是啊，我沒有她這麼坦率。

我怕被當成怪人，怕被拒絕，怕一堆東西。

而我，一直喜歡著阿凱。

以一個朋友，以一個男人的身分。

就像那些飛上天的氣球，總有一天會破掉或者消氣，我的青春終於也在此四分五裂。

那些紅氣球也一樣吧？被女孩交到了喜歡的男孩手中。

然後男孩在抱住女孩的時候，氣球飛上了天空。

終於，消失在夏夜裡......

然後和我的初戀一起，破碎在晴朗的夜空中。

作者的話：這是發生在我高中時代的真實故事，季馨代表的是我，王俐喬和阿凱是我的同學，名字都不是真的，但故事是真的。

青春時代的一切有苦有甜，我很珍惜跟大家在一起的時光，雖然苦澀居多，但人生就是這樣，每個時期有每個時期的痛苦，越長大，難過的事情越多，難過的資格卻越少。

青春期喜歡上的人會是此生最愛的人，我想，這就是為什麼青春是如此的苦澀。